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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衣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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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衣王爺

柯冬青插話道:“那麽,他們便不能看出這其中有詐嗎?”

段牧歡道:“應該能。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來,可以明確證明‘武林四公子’並非自相殘殺而死的!而以他們的身世來說,他們的家族是不可能讓他們白死的。”

“換句話說,他們必須要找到一個敵人,而且是盡快地找到,哪怕明知是假的敵人。其實,江湖中人做起一些虛偽做作的事,比起官場上的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要為維護他們家族的威望,而把他們憑空樹立的敵人打倒!”

“當然,以後,他們也許會慢慢地尋找真兇,但那是以後的事!”

段牧歡的手一揮,總結似的道:“所以,這四人之死,極有可能是一個圈套,一個讓四個勢力強盛的武林家族陷於混戰之中的圈套!”

他望著窗外,慢慢地道:“那麽,設這個圈套的人,一定是可以從中得利的人。”

“是誰呢?我一直猜不出來,直到你提到了卓白衣!”

他這麽一分析,柯冬青的思路也一下子明朗了!

對!極有可能是卓白衣的佳作。

八王爺卓白衣很像一個王爺,所以人們都叫他為八王爺。

至於這個“八”是由何而來,卻是無人知道了。

他的人長得極其威儀,很像王爺。

他的勢力很大,也像王爺。

更重要的是,一般人無法分清他是黑道,還是白道上的人。

卓白衣幾乎就是一個獨立於江湖之外的江湖人!

卓白衣的“白衣山莊”幾乎也像是一個獨立武林之外的武林門派。

他就像一個既不是白道,又不是黑道中人的紅門人物!

這也使他很像王爺。

但這一切,都只是假象。

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的人並不多,段牧歡就是其中之一。

段牧歡知道卓白衣不是白道之人,也不是黑道之人,他是一個黑白通吃的人。

但段牧歡從未掌握到“白衣山莊”做出過什麽越軌之事。

他的表現是那麽的自律,從不招惹是非。

段牧歡也暗暗佩服卓白衣,卓白衣是一個能讓人迷惑的人。

也許,真正了解卓白衣的人很少很少。

有人說他的武功很高很高。

有人說他根本不會武功,他只是他妻子的傀儡而已。

有些人說他的祖先本是世襲王爺。

另外有些人說他的祖先本來是位黑道巨魔,而也有些人傳聞他祖先是位白道大俠。

作為一個江湖組織,“歡樂小樓”不可能超脫塵世之事,它一樣要爭奪、滲透、明查、暗訪……除了行事光明磊落之外,他與別的江湖幫派組織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它需要防備任何有可能出現的敵對勢力。

能與“歡樂小樓”抗衡的,的確不多了。

這幾年,段牧歡已隱隱地感到一種潛在的勢力在崛起,但一直未弄清是什麽勢力。

一切都只是憑著多年來積累下來的敏銳的觸覺作出的判斷。有時候,感覺比真憑實據來得更直接、迅捷、有效。

直到今天,當柯冬青提起八王爺卓白衣時,他才把目光集中於卓白衣的“白衣山莊”身上。

似乎便有了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以前那縹緲不定的思緒,一下子有了落腳點。

“白衣山莊”,卓白衣!

段牧歡道:“你是依據什麽作出這個判斷的?”

柯冬青道:“根據秋姑娘身上所中的點穴手法。”

段牧歡看著柯冬青,那意思是讓柯冬青繼續說下去。

柯冬青道:“秋姑娘所中的點穴之法是‘佛月手’,而如此點穴手法,只有‘白衣山莊’的人才會用。”

段牧歡道:“你能肯定嗎?”

柯冬青點了點頭。

段牧歡略一思忖,道:“速去將端木先生請來。”

柯冬青站著沒動。

段牧歡熟悉柯冬青的任何生活習慣,他知道柯冬青一定是認為自己的指令有不妥之處。

於是,他問道:“你要說什麽嗎?”

柯冬青道:“至少,你應該把金先生也一同請來。”

金先生,自然就是“歡樂小樓”的總管家金老村。

段牧歡沈默了片刻,卻道:“算了,端木先生也別去叫了,夜已深了,說不定他們都已睡了。”

聽了這句話,柯冬青的眼中閃過一種奇怪的光芒,但轉眼即逝。

他道:“樓主,你知道我與游姑娘他們幾個人是從何處進來的嗎?”

段牧歡奇怪地看著他。

柯冬青道:“從我們‘歡樂小樓’的夥房之中,我們從地下上來時,還敲破了一只大缸!”

說到這兒,他笑了笑。

段牧歡卻沒有笑,他知道柯冬青在這個時候與他說這些話,絕對不是為了讓他一笑那麽簡單。

事實上,他也發現了這其中頗有古怪。

他又坐了下來。

他坐下來,當然得倒酒,自然得很,自然得就同睡覺要閉上眼睛一樣。

他道:“你把如何救出秋千千的經歷說一說吧。”

柯冬青說得很簡練,前前後後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二十幾句話。但他已把該說的全說了,不用說的一句也沒有說。

這就是柯冬青,讓段牧歡極為欣賞的柯冬青。

柯冬青把話說完之後,兩個人都沈默了。

少頃,段牧歡站了起來,道:“很好。”

“很好”是什麽意思?

柯冬青沒有問。

△△△ △△△ △△△

這是一個小城。

又是酒樓裏面。

我們的故事總是喜歡在酒樓裏發生。

其實,這也沒有什麽可奇怪的。

如果你不想讓別人發現你,你便可以到酒樓裏來,揀一個角落坐下,背著眾人,要幾個不起眼的菜,默默地喝酒吃飯,那誰也不會向你多看幾眼,因為在酒樓中永遠不缺乏一個引人註目的亮點。

如果你想讓別人發現你,就做這樣一個亮點。人們很喜歡吃飯的時候,觀賞著一件東西或者一件事。

到現在為止,這個酒樓裏還沒有什麽亮點,也沒有什麽人要刻意把自己隱藏起來。

然後,便有一個人進來了。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極具威儀的人。

這種威儀是掩飾不住的,他的衣飾是那麽的華貴,走路是那麽的威武,任何人一看,都會不由自主有一種想仰視之感。

他手中的刀,寬且厚實,刀把略略彎曲,如一只仰首怒目的龍頭。

但他戴著一頂笠帽,而且帽沿壓得很低,似乎是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臉。

看樣子,他應該是不想讓別人發現。

但他這樣拿著刀,頂著帽子,有誰會不去註意他呢?

所以,他很有可能也是一個想讓別人註意的人。

無論他是哪一種人,反正,我們前邊說過的規律出現了。

在酒樓裏,永遠不會缺少故事,這就像青樓中永遠不缺少女人一樣,那麽自然而真實。

這個威武且手裏拿著一把怪刀的人揀了一個角落坐下,要了幾個不起眼的菜,背著眾人,默默地吃著。

他實在可以歸於不想讓人註意的那一類人中。

但身不由己的事發生了。

先是有一張靠窗邊的桌子邊上的人開始低頭小聲議論,嘀嘀咕咕的。

說話時,他們的目光不時地掃向這個戴著帽子的中年人。

他們的聲音很小,卻又恰好小到可以讓別人聽見。

許多人似乎對這種很不容易聽清卻又恰好可以聽清的話特別感興趣。

如果人的耳朵可以像兔子那樣豎起來的話,這酒樓早已成為養兔場了。

他們在說:他就是‘斷夢刀’司徒水!

連夢都可以一刀兩斷的刀法,該是何等的可怕!

這種聲音像瘟疫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到後來,除了聾子之外,每一個人都已知道這件事了。

這個威儀的人如不是“斷夢刀”,那麽誰是“斷夢刀”?

如果司徒水也是使劍的話,也許人們早已把他歸於段牧歡、伊忘憂、莫入愁、秋夢怒他們一起了,然後再加上一個別的稱呼!

可惜,他是使刀的。

他是段牧歡的朋友,那種一條褲子穿兩個人還有空餘的朋友。

能成為段牧歡的朋友的人都是不簡單的,司徒水自然也是個不簡單的人。

段牧歡有一個武功很低很低的朋友,低到只能打打長拳之類不入流的拳術。

但他反而更不簡單。

因為天下所有的青樓幾乎都是歸他管的。別看青樓裏有的只是女人,而且是一些不那麽上得了場面的女人,但它絕對的不簡單,許多你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探不到的消息,它卻可以輕易地問到。

司徒水的刀法很絕,有人說他的刀法已可以與四十年前的“鬼刀”柳回回相提並論。而知情人知道這種說法並不正確,正確的說法是司徒水的刀法已在四十年前名動天下的“鬼刀”柳回回之上。

現在,酒樓中的所有目光,幾乎都已集中於司徒水身上了。

目光很覆雜,但敬佩的占大多數。

終於,有一個大漢站了起來,手中捧著一個酒杯,向司徒水走去。

他的腰上也掛著一把刀,很不錯的刀,但現在他卻極想把它藏在身後。

誰都看得出他很興奮,又很緊張。

當他在司徒水面前站下時,他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口水,方道:“司徒大俠……”

聲音嘶啞幹燥,“沙沙”作響,像一個破了的風箱。

那人擡起了頭,但臉仍是在帽子底下,他驚訝地道:“是叫我嗎?”

大漢恭敬地道:“不錯,我想敬司徒大俠一杯。”

那人道:“我……我不是司徒大俠。”

大漢臉色更加恭敬:“大俠確是真人不露相,其實即使大俠不說,我們單憑大俠這一股浩然之氣,我們也是猜得出你便是司徒大俠了。”

有好幾個人已大聲附和了。

司徒水卻還在一個勁地說他不是司徒水。

也許,一些成名英雄都愛如此。

壯漢越相信這個人便是司徒水了,他執意敬司徒水一杯。

不由分說,他為自己和司徒水各倒了一杯酒,然後遞出一杯,謙遜地道:“司徒大俠,請務必賞個臉!”

話說到這個份上,沒有誰能夠拒絕了。

果然,司徒水接過了那杯酒,似乎有點無奈地道:“多謝了。”

兩只酒杯“當”的一聲碰在一起。

就在壯漢的酒杯剛要碰到嘴唇時,杯子突然一聲脆響,碎了!

酒便灑了一地!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這位壯漢更是吃驚不已,因為他知道這只杯子是被暗器射破的!

問題是他根本沒有看清是什麽暗器射破了他的杯子,也不知道這枚暗器是從什麽地方射來的。

他所知道的實在不多。

司徒水的臉色變了變,這種變化,沒有人能夠看到。

他突然道:“多謝壯士之意,但我有要事在身,實在不能久留。”

言罷,他一拱手,也未等壯漢說話,轉身便走。

壯漢一時反應不過來,便傻傻地站在那兒。

只見人影一閃,已有一個人攔在司徒水的面前了。

這是一個中年人,卻看不出是三十幾歲,還是五十幾歲。

他衣衫的質地不錯,但因為一點也不整潔,亂亂地卷著一團,所以多多少少有點寒酸的模樣。

他的鞋子也不好好地穿著,而是把後面鞋幫踩在腳下,便那麽趿著。

他的樣子像剛剛睡醒,或許還沒有睡醒的樣子,一雙眼睛惺惺忪忪的。

眾人誰也沒有留意到他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按理說,他應該本就是坐在酒樓裏的,但沒有一個人想得起來他原來所坐的位置。

他就是那種不用隱藏就很不起眼的人。

現在,他卻攔在司徒水之前。

他說道:“這麽急著走嗎?”

語氣便像是在挽留一個到他家串門的朋友,但他的臉上卻是一臉的冷笑。

司徒水沒有說話,壯漢卻已先叫了起來:“不可無禮!他是‘斷夢刀’司徒水司徒大俠!”

那個“睡漢”聞言,像很吃驚的樣子,他道:“他是司徒水?”

壯漢大聲道:“不錯!”

“睡漢”的樣子便顯得更驚訝了,他奇怪地道:“他是司徒水,那麽我呢?我是誰?”

誰知道他是誰。

壯漢不屑地一笑,冷聲道:“你是誰?鬼才知道你是誰!”

那人忽然正色道:“我才是真正的司徒水!”

他說他是司徒水。

好幾個人差點噴飯了,他們覺得這睡眼朦朧的“睡漢”實在有意思,他竟然說他是赫赫有名的司徒水。

司徒水沒有生氣,崇拜司徒水的壯漢生氣了。

他瞪著眼道:“朋友切莫再開玩笑了。不是我損你,你那副德性,給司徒水大俠提鞋都不配!”

“睡漢”反問道:“司徒水就應該是什麽樣的一副德性呢?”

壯漢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司徒水突然轉身向後飛速彈射,身手頗快。

後面只有一個窗戶。

而他現在卻正是要朝這個窗戶掠去。

眾人不由被這意外的變故嚇了一大跳。

司徒大俠為什麽要從這窗戶出去?

卻見司徒水的身子即將脫出窗戶的時候,窗前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麽出現的,似乎他本來就已經在這兒站著,等待司徒水過來的。

又是睡眼惺忪的中年人!

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呆在那兒了。

這次,即使是傻瓜,也可以看出這“睡漢”的武功極高了。

他比司徒水後發,卻比他先至。

司徒水竟憑空硬生生地收步,他的身軀在空中急速一個反旋,又要向另一個方向飛掠。

卻聽得“睡漢”冷冷地道:“你又何苦做這徒勞無益的掙紮?”

司徒水便不動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睡漢”道:“真是冤家路窄,怎麽這麽巧?”

司徒水“嗆”地一聲拔出刀來,嘶聲道:“你以為我真的怕了你嗎?”

眾人不由很是失望。

“斷夢刀”司徒水的刀怎麽能這麽輕易地就拔出來呢?

“睡漢”道:“不管你怕不怕我,反正今天我是不會再讓你走脫了。江湖人稱你為‘九命貓’,果然不假,我都記不清你從我手中逃過多少次了。”

九命貓?被人稱為“九命貓”的聞小香?

所有的人都呆在那兒了。

壯漢更是目瞪口呆了,他很希望這位極具威儀的人能夠否定對方的說法。

很遺憾的是,他沒有。

更遺憾的是,他道:“你司徒水管得也太寬了!”

天啊!這個不起眼的人竟真的是司徒水?

多不可思議!

但看了他方才堵住“九命貓”的身手,又沒有什麽不可信的了。

眾人不由暗嘆:“為什麽該是司徒水的人卻偏偏不是司徒水,壓根兒不像是司徒水的人卻偏偏是司徒水。”

真正的司徒水道:“你明明應該知道這些日子,我會來這兒的,為何你還要不顧命地竄到這兒來?”

“九命貓”聞小香咬牙切齒地道:“因為我想要看到你死於刁貫天手中時的模樣!”

這段時間,有誰不知道刁貫天?

甚至有幾個愛煽風點火的說書人,已把當年“四情劍俠”如何追殺刁貫天的故事以說書的方式說出來了,很受歡迎。

司徒水冷笑道:“也許我有可能會死於刁貫天之手,但你一定是不可能看到這一幕情景了。”

下邊的話,他沒有說,但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此時,已有人在嘀咕:“怎麽‘斷夢刀’司徒大俠連一把刀也沒有?”

似乎是為了回答眾人心中的疑問似的,司徒水的手一閃,他的手中已多出了一把寒刃四射的刀。

“九命貓”聞小香怪叫一聲,倏然疾撲而出。

那把又厚又寬的刀淩厲兇猛地橫掃過來。

酒樓立時大亂。

不少人奪路而逃,卻有更多的人選了一個自認為安全的地方站了下來,看著這邊。

他們不願錯過看“斷夢刀”司徒水出刀時的情景,這樣的機會並不是很多的。

尤其是那個壯漢,他已以驚人之速,把對假司徒水的崇敬迅速轉移到真正的司徒水身上了。

“九命貓”的刀法也算是不俗了。

刀如風卷殘雲,又似遍地湧激而起的雪花,飛旋盤掠。

刀風閃爍,銳勢逼人!

便聽得“斷夢刀”司徒水輕輕地冷笑一聲,右手倏出。

犀利的光影在他的身邊翩飛。

流閃的寒芒閃織如網,似乎他的整個身子已成了一個光體。

每一次刀鋒的掃撩突刺都淩厲已極。

而它們竟是在間不容發的那一瞬間完成的。

許多人的舌頭伸了出來縮不回去了。

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了起來!

響聲乍停之時,眾人發現“九命貓”手中的刀變了。

刀刃早已缺了十幾個口子,刀尖也莫名其妙地彎曲起來了,這把本是極為威武而又寬厚的刀,一下子全無了神采,那模樣讓人看了,便會想起劈柴刀。

而司徒水的刀卻是完好如初,盡管他的刀比聞小香的刀是小得多,薄得多。

一招之下,高低已分。

但聞小香是“九命貓”,他從來就不肯甘心認栽的。

他的刀鋒一偏,劃出一道半弧狀的焰彩炫映,宛如石火猝閃一般,狠狠地向司徒水的下腹切來。

司徒水看也懶得細看,便那麽輕描淡寫地平平削出一刀。

似乎是很容易避開的一刀。

但見“九命貓”在這一刀之下,本是淩厲而出的刀突然已被封住了所有的去路,成了一把退無可退、進無可進的死刀。

不僅僅如此,司徒水的刀在封住對方進攻的同時,又已攻向了對方的前胸。

平易樸實,卻又是必殺的一刀。

“九命貓”的身形至少變換了七次,他的身手頗為不慢。

但無論他如何地變幻,司徒水的那把刀還是那麽不離他的前胸半尺。

“九命貓”的真力終於一滯,身形為之一頓。

司徒水的刀便已在這一瞬間,如一抹幽光般劃進!

沒有沖天的血光。

司徒水以刀背磕向了“九命貓”的琵琶骨,一陣“哢嚓”作響,“九命貓”的琵琶骨立碎。

他慘叫一聲,身形踉蹌退出好幾步。

司徒水輕哼一聲,橫刀一刀,掃向一張桌子。

桌子上的一根筷子便已被掃得飛起,直射向“九命貓”那邊。

眾人以為司徒水要取了對方的命,沒想到筷子並非射向“九命貓”的身子,而是射中了他頭上戴的那頂笠帽。

確切地說,也不是射向笠帽,而是射向笠帽上用來挽住下頷的那根細繩。

筷子去速極快!

細繩應聲而斷!

笠帽便飛離“九命貓”的頭頂了,露出了下邊的一張臉來。

一張過於蒼白的臉,眼瞼修長,雙腮尖削,因為受了傷,臉色顯得極為痛苦。

司徒水道:“諸位請看清這一張臉,免得他以後再作惡。”

其實,“九命貓”的琵琶骨已被拍碎,武功廢了,要作惡也難了。

壯漢大聲道:“司徒大俠,為何不幹脆要了他的命?”

“九命貓”是江湖中出名的采花大盜,可他每次總能從圍追堵截中逃出去,所以便有了“九命貓”的綽號了。

像這樣的人,殺了他是不算過分的。

可司徒水卻道:“這兒不是殺人的地方,現在也不是殺人的時候,而我又沒有殺人的心情,所以我要放他一命。”

他轉身對聞小香道:“你快滾吧,否則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

“九命貓”怨毒地看了司徒水一眼,含恨而去。

司徒水對著那位帶刀壯漢道:“朋友,以後可千萬莫輕易地向別人敬酒,如果方才你喝下了那杯酒,那你便早已躺下了。”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

壯漢更是臉色巨變。

他顫聲道:“可……可酒是我自己倒……倒的呀。”

司徒水道:“不錯,但你與他碰了杯,對不對?”

壯漢茫然地點了點頭。

司徒水道:“碰杯之時,他便以極快的手法將自己杯中的酒傾入你的杯中少許,而他自己的杯中之酒在他舉起杯子時,便已乘機放入了毒藥。”

壯漢額頭上便有一滴滴的汗冒出來。

司徒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見你對我倒是挺崇敬的,自然要救你一次。”

然後,他便走了。

他去的地方,自然是“歡樂小樓”。

△△△ △△△ △△△

當司徒水出現在“歡樂小樓”外面時,立即有人迎上來了。

他是專門迎賓的人,所以說的話極為得體,但司徒水沒有與他多說什麽,隨便說了幾句,便徑自向裏邊走了。

他急於要見段牧歡。

當他找到段牧歡時,段牧歡的身邊有五個人了。

這五個人他認識四個。

四川唐門掌門人唐多。

彭城笑書生居易左。

第三個人的年齡已在花甲之年,一臉的枯瘦雞皮。他不肯老老實實地坐著,卻已脫了鞋蹲在一張椅子上,而且還亂晃個不停。奇怪的是椅子好幾次都已處於不平衡的狀態,卻總是未曾倒下。

這是申也非,武林中幾乎人人頭疼的申也非。

他是一個極為古怪的人,沒有人知道他那一身驚人的武功是從什麽地方學來的,也不知道他居於何處。

反正,似乎大江南北、陜中、關東、遼北……幾乎只要有武林人物的地方,都有可能看到他的身影。

如果連續三個月沒有聽說申也非這老頭子在什麽地方又鬧出點什麽讓人啼笑皆非的事來,那便有點不正常了。

他似乎是要存心與每一個人作對,但偏偏他的武功又高得離譜,這也使他有與每一個人作對的資本。

若說他暴虐無常,卻又不合適。他極少殺人,少得甚至讓人覺得這與他的一身武功不相配。

也許,可以說他是一個“小錯不斷,大錯不犯”的人。

惟一一個能對他起到一點約束的人便是段牧歡。

鬼才知道段牧歡是以什麽方式將他約束住的,反正只要段牧歡找他,他都拒絕不了。

現在,他又在“歡樂小樓”出現了。

第四個人在司徒水進來時,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張椅子上,安靜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這麽一想,司徒水仔細地掃了一眼,赫然發現他真的在睡!

至少,他的眼睛是閉著的。

這實在是由不得司徒水不驚訝。

這世上還有誰敢在申也非高談闊論時打磕睡?哪怕是閉起眼睛也不敢。

可現在申也非似乎對這個人沒有任何不滿。

他說他的,這個人睡這個人的,互不相幹。

是誰?司徒水不認識。

這個人絕對不簡單!以司徒水這樣的老江湖竟也看不出來是什麽人物,的確是有些古怪了。

也不知段牧歡這小子是從哪個角落中找出這麽多平日難得一見的高手!

剩下的那個人司徒水認識,他叫簡刀槍。

聽起來,有點像“劍刀槍”,而事實上他在這三種兵器上的造詣都已是絕對一流!

他曾與司徒水比試過刀,走了三百多招之後,才略略處於下風!

一個人要把一種兵器練到司徒水這份上,已是鳳毛麟角了,而他竟同時練成了三種兵器。

而且,每一種兵器都已是出神入化!

事實上,江湖中也只是看到他使用過兩種兵器:刀與劍。

至於槍,則從來沒有人看到他用過,因為在他用槍之前,他的對手便已敗在他的刀或劍之下了。

現在,他身上便同時掛著一把刀,一把劍,一柄在左腰側,一把在右腰。

沒有看到槍在什麽地方。

而段牧歡則隨隨便便地坐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既不是最上座,也不是最末座。

他一見到司徒水,立即便笑了。邊笑邊站了起來,朗聲道:“臨安與我們‘歡樂小樓’並不很遠麽,為何來得這麽遲?是不是想到了這兒,便得撿我的骨頭了?”

他說著生氣的話,臉上卻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笑得那麽開心。

司徒水也笑道:“也許連撿你的骨頭也已輪不到我了。”

段牧歡便把他讓到自己方才所坐的地方,他自己卻就那麽隨隨便便地在中間一站。

段牧歡道:“司徒兄,我的老友司徒水。”

他沒有提“斷夢刀”,因為這兒每一個人的武功都不在他之下,提這個本是極為顯赫的名號,反而有些尷尬了。

這兒五個人中的四個,司徒水都是認識的,那麽段牧歡一定是把司徒水向那位打磕睡的人介紹了。

可那人還是閉著眼睛,安安定定地坐在那兒。

段牧歡不由苦笑了一下,對司徒水道:“這位是花滿徑花前輩。”

司徒水吃了一驚,花滿徑在二十年前,便已銷聲匿跡了,怎麽會又在這兒出現?

何況,算起來,花滿徑也應該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了,怎麽現在看上去卻只有四十光景年紀?

那人這才睜開眼來,茫然地道:“段兄弟叫我嗎?”

段牧歡只好道:“我給你介紹我的一位朋友,便是司徒水司徒大俠。”

花滿徑看了看他,點頭道:“久仰久仰。”

臉上卻沒有一點久仰的意思。

如果他真的是花滿徑,那司徒水也沒有什麽可以不高興的,因為花滿徑早在四十年前便已名動天下了。

在他成名之後整整十七年,沒有人的風頭能蓋過他的。

然後,他便消失了,像空氣一樣消失了。

再有名的人,如果消失了二十年,也會被人淡忘的。

現在,段牧歡又不知從什麽地方把這樣一個古董般的人物給挖出來了。

古董是越老越值錢,那麽人呢?

二十年後的花滿徑與二十年前的花滿徑相比,是不是更有價值?

不用說,這些人與段牧歡都有某種不尋常的關系,所以他們才會在段牧歡以及“歡樂小樓”危險之時,出手相助。

像他們這樣的人物,不是那麽容易請動的,用錢或用一些常用的方式根本不可能讓他們移動一步!

這就是段牧歡的超越常人之處!

他的武功也許還沒有高到任何人莫及的地步,但他的交往能力卻已達到了任何人莫及的地步了。

像申也非這樣的人物,用了一次,便是少了一次了,他們不可能經常為別人出手的。而這一次,段牧歡可以算是豁出老本了。

不知這樣能否攔阻住刁貫天的勢頭?

其實,段牧歡心中一直在暗稱僥幸,他不明白為何刁貫天在殺害秋夢怒之後,沒有立即來“歡樂小樓”。

如果那時候便來,“歡樂小樓”的力量還遠沒有現在這麽強大!

現在,不但增添了冷戰十三樓的兩千號人,又多了一個絕頂聰明,難以令人看透的游雪。

更重要的是現在坐在他身邊的這幾個人及時趕來,這五個人的武功,已是高到常人望塵莫及的份上。

段牧歡不知道如果刁貫天立即進攻,而沒有耽擱這麽多天,結果會是怎麽樣。

很有可能結果是“歡樂小樓”的覆亡!因為段牧歡對自己的朋友伊忘憂的冷戰十三樓的勢力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不知道,刁貫天之所以沒有立即找上“歡樂小樓”,是否是因為秋夢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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